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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 依然不悔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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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永禄五年的冬天极寒。

  今儿是个暴风雪的日子,冷空气肆虐着新京的上空。

  锦衣卫,诏狱。

  长长的甬道尽头,是一扇破败的木门。甬道的地面潮湿、阴寒,门口堆起的积雪闪着诡异的银光,让人遍体生寒。门廊上有一盏微弱的牛角灯,门里仍是黑漆漆一片,似是永不见底的森暗,幽长,把那黑漆漆的空间衬得如同地底的坟墓。

  “指挥使大人。”

  暗处的狱卒,低头拱手请安。

  甲一点点头,并不言语,径直往里面行去。

  若说大晏朝什么机构最神秘,非锦衣卫诏狱莫属。自打永禄朝锦衣卫重置以来,与洪泰朝相比,便有许多不同之处。洪泰朝时,锦衣卫在明,光明正大的横行霸道,惹下了许多血腥官司。到了永禄朝,锦衣卫虽然还是叫锦衣卫,行使的职能却变了许多。除了皇帝的鸾仪侍卫之外,其余机构基本隐于暗处,便是常时行缉捕与刑狱之事,也不是普通人能触碰得到了。

  归根到底,还是吸取了东方青玄的教训了,添了节制。

  诏狱与洪泰朝一样,行关押刑讯之事,但里间也分等级。按人犯的类型不同,所犯案件不同,轻重缓急不同,关押的地方自然也不同。而甲一去的地方,是整个诏狱中最神秘的一处。

  许多新在诏狱担职的锦衣郎,都不太了解,那里关押的妇人是谁。

  指挥使大人,平常并不许他们接近她。

  她的案子,也不像旁的案子,按照程序提审,定刑,不论生死,该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,反而悬了五年而不决。若说她是重犯吧,那早就该杀头了事,何苦浪费粮食?可她不仅没杀头,还享受着旁的囚犯没有的恩典,她生病时,指挥使大人还会请了太医来为她诊冶;说她不是重犯吧,偏生又关押在诏狱最阴冷潮湿的角落,里面还时不时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,有时半夜不绝,可见对她刑讯之狠……

  他们好奇,却不敢询问太多。

  只是隐隐有所耳闻,那个妇人似是与皇后娘娘有些牵扯。

  可她若是皇后的人,为何又在此关押了整整五年?

  “吱呀”一声,腐朽的木门打开了。

  铺着干草的角落里,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抬头,仰着白惨惨的脸,看向甲一。

  “呵……”

  喘一道低气,她像是在笑。

  可那喑哑破败的声音,却比哭更为难听。

  “你今天不痛快了?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来折磨我?”

  甲一并不答话,只是看向门边的狱卒。

  那小伙子被他一瞄,吓得脊背都生出汗来,赶紧低头禀道,“大人,她今日吃了三顿竹笞子,嘴还是犟得很……冒犯了大人,回头小的定会好好收拾她。”

  吃竹笞子算是一种业内俗话,差不多是笞刑的意思。

  不过,诏狱的笞刑与别处相比又有不同。

  那竹笞上……都是洒了盐的。

  甲一微微眯眼,看他,“可有招什么?”

  狱卒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
  他的回答,甲一并不意外。五年的时间过去,他又怎会不知道,从顾阿娇的嘴里,根本就套不出赵绵泽的消息来?再说,即便她当初知道点什么,在过去了长长的五年时间后,那些消息也已经没有了价值。但为什么还把她关押在这里,而不是或杀或剐,是因为她太特殊——皇后娘娘有过交代,留她一命。

  甲一并不知道夏初七是好意还是坏心。

  因为在他看来,诏狱里的人,最大的痛苦并非来自死亡。

  死不足惧,活才要命。

  甲一轻轻摆动下衣袖,两名狱卒诺诺下去了。他低下头,跨入满带腐臭气味的阴暗囚室,掌一盏油灯,看着顾阿娇的脸,静静不语。时隔五年,从她的脸上,几乎寻不到半丝昔日娇柔媚骨的香姿了。这样的地方,便是西施貂蝉来住上三五月,也得变成麻婆豆腐小黑芝麻。

  今日之前,甲一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。

  看着这个女人,他总是满身戾气。

  好几日,他都怕自己会忍不住,直接掐死她。

  脚下,是阴冷的地面,便是隔着皂靴,他也能感觉到潮湿的凉意。

  “冷吗?”他问,声音淡淡的。

  顾阿娇打了个哆嗦,双手环抱着双臂,紧张的看着他。

  “冷,很冷,我很冷……大人,你行行好,饶了我吧?”

  甲一像听了个笑话,幽深的眸子,烙铁似的定在她脸上。

  “你竟然还想……从这出去?”

  顾阿娇面如死灰,颤抖着,牙关轻敲。

  “你们……要杀我?”

  甲一不知她为何有此猜测。并不回答,只是慢吞吞将油灯挂在墙壁上,在这一束淡淡的光茫中,一步一步走向恐惧万分的顾阿娇,看着她白苍苍如同女鬼的面孔,突然拔出腰上的绣春刀,以刀背掷向她抱胸的双臂。

  “咚”的一声,仿佛有骨头碎裂的轻响。

  顾阿娇惨叫着,哀嚎不已。那抱住的双臂像棉花似的垂了下来。

  “啊……啊……为,为什么?痛……啊……”

  甲一刀身轻扬,扬了扬眉梢,手腕潇洒翻转,便将刀入鞘。

  “顾贵人是建章帝的宠姬,身份高贵,抱胸发抖成何体统?不敲断你的手,如何维护皇室体面?”

  用这样的理由,打断了手,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牵强,只一脸平静。

  顾阿娇痛得双唇发紫,整个人几乎要晕过去。

  “……痛……饶了我吧。”

  甲一冷冷看着她,“顾贵人勿恼,痛过几日若是不能痊愈,本座会为你宣太医的。”

  “……魔鬼……你是个魔鬼……你们都是魔鬼……”顾阿娇喃喃着,身子软在墙根,双腿使劲儿并拢,像是想要靠寺,可被敲断了骨头的手臂疼得钻心,加上天寒地冻,她囚衣单薄,根本无法抵挡那尖锐的疼痛。闷闷的呼痛着,终是支撑不住,身子往前一扑,便软倒在地上,只头颅微微抬高,大张着嘴看着甲一,呼哧呼哧的喘气。

  “你……有本事……杀,杀了我。”

  “杀了你,岂非太便宜?”甲一仍是那般看着她,冷冷的,静静的,并无强烈的情绪,似乎只是在陈述某种事实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可知道?在通宁远,我兄弟的坟头上,青草都有一人高了……你若死了,我如今向他夫妻两个交代?”

  顾阿娇面色灰败,额头有汗滴落下。

  几年的诏狱生涯,她心里很清楚,相较于她做过的其他事情,他们对她最为憎恨的地方,便是她配合耿三友,引陈景入通宁远,导致他与晴岚双双亡故,留下孤女老母……也成了他们终生的遗憾。

  顾阿娇虚弱的嗫嚅着唇,匍匐着上前,抓住甲一的靴子。

  “大人,我都交待过了,交待很多次了,与我无关的……我没有想过要他们死的……我只是受了赵绵泽的逼迫……他是帝王,我是她的妃嫔,他要把我送给旁的男人做姬妾,我心里是有恨有怨,但我又有什么法子反抗?”

  “你们一定已经查到了是不是?他们是把我绑着出的京师,交到耿三友手里的……”想到往事,顾阿娇暗自垂泪,哭泣不已,“耿三友是个好人,他对我不薄……引诱陈景的事,我只是为了报答于他,对他们的计划,实则一无所知……”

  甲一轻呵,低头,踢开她的手。

  “那又如何?”

  顾阿娇一愣,疼痛的喘息着,几近崩溃。

  几声低泣之后,她终于忍受不住,大声嚎叫起来,又提出说过无数次的条件。

  “我要见楚七,求求你,我要见楚七……”

  “啪”一声,耳光响起,震得囚室回音阵阵。

  顾阿娇的哭声止住了,她咬着下唇,看向甲一阴沉的脸。

  他道。“胆敢提及皇后娘娘的尊名?看来顾贵人吃的是竹笞子,长的却是熊心豹子胆?”

  顾阿娇饮泣着,嘴巴不受控制的发颤,“我……要见皇后娘娘,要见娘娘……”

  这几年来,楚七已经成了顾阿娇活下去的动力了。

  只不过,夏初七前几年没法子见她,如今似乎也没空见她。

  诏狱是什么地方,夏初七其实很清楚。但是,在知道顾阿娇关在这里之后,她除了说过一句“留下性命”,便再没有任何表示。这些事儿,顾阿娇自然不知情。不过,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日五年,成日没事琢磨的便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。想来想去,她总觉得楚七对她是有情分的,是楚七不想让她死。

  为了制造与楚七见面的机会,她想过各种法子,甚至以死相迫。

  只可惜,对她而言,死也是一种奢求。

  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待我……”

  她看向甲一在微光里轮廓分明的脸,鼻涕眼泪齐齐往下滴。

  “不让我好好活,还不让我死,是你的决定是不是?……楚七是不会这样待我的。”

  看着她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趴在地上伤心恸哭,甲一便没有同情的心思。他的脸色,有些阴,有些冷,有些暗,飞鱼服在身,绣春刀在侧,他不仅穿出了帅气,还穿出了阎王气。上前一步,他潮湿的鞋底踩在顾阿娇瘦削的手指上,在她哀嚎痛哭的求饶声里,他慢慢蹲身,掐紧顾阿娇的脖子。

  “你害她至此,竟然还想着她会会救你,你长没有长心?”

  顾阿娇被迫仰着头,挣扎着身子,嘴里“呜呜”有声。

  “杀了我,杀了我,杀了我……”

  刚嘶吼到这里,她目光猛地一瞪,只觉脖子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,疼痛不堪。

  “你……你给我扎了什么?”

  “针。”甲一说得很轻松,扼住她脖子的手,稍稍松开,一根细针便顺势钻入她的身体里,越来越往里,越来越深入……顾阿娇紧张得身子直颤抖,疼痛让她整张脸都变了形,扭曲得五官抽搐,哀求痛哭。

  “杀了我……求求你……杀了我……”

  甲一抽回针,慢慢放手,把她丢在稻草上。

  “你不会死,你会长命百岁。”

  顾阿娇软得像只大虾似的蜷缩在角落里,身子颤抖不停。而甲一的手掌离开时,她的脖子上,一股子血线如同盘旋的蚯蚓,慢慢滑落下来,爬入她的胸前,染红了污浊的囚衣。不多一会儿,胸前的囚衣上便显出一滩乌黑的痕迹……

  甲一看着她痛苦不堪,仍是面无表情。

  “好好享受吧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到底给我弄了什么?”

  甲一淡淡道,“楚七那里弄的药。”

  闻言,顾阿娇瞪大了眼,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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