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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坤章晓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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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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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坤看车窗外,说:“就觉得如同在上海、广州或是重庆的某个街道里。亚裔人面孔、挂满中英文招牌的餐馆商店、不注重卫生遍地纸屑的积习。”

“你真会描述。昨天晚上,宁秀娟给我打了电话,好夸奖你,还说你写小说。”

“弄着玩。”

“这又证明我的眼力不错。还记得军医学校的官兵同乐晚会吗?你改编了‘东郭先生和狼’的小歌剧,邱启发演东郭先生,我演苹果树,你演狼!”

夏坤愉快地笑:“你穿了绿色的毛衣,好漂亮。排演时,我去扑东郭先生,脚没踩稳,扑到了你身上,吓得你尖叫,直躲我。”

史莹琪也笑:“看来,我不该躲你。”闪眼盯夏坤。

夏坤也看着史莹琪:“莹琪……”他伸手搂了她的肩头。

二人不再说话,都沉浸在一种久别重逢的甜蜜和苦涩里。

“嗬,这楼真高!”

夏坤从110层楼的世界贸易中心的楼顶上下望,说。他环视着楼下的纽约城。纵横如网的街道,巍峨嶙峋的建筑,气势磅礴的韦拉扎诺海峡大桥。海那边是自由女神像。

“夏坤,你信不,我看见了拉姆雪峰。”史莹琪说。

“我信,你会看见的,她在太平洋的那一边。”

“呃,对了,拉姆是什么意思?”

“看你,英语滚瓜烂熟了,却忘了藏语‘拉姆’了,‘拉姆’是仙女的意思!”

“对,仙女。嗨,那峰颠的积雪终年不化,像白色的火焰!”

“白色的火焰,点睛之语,好!莹琪,你这一说我真如沉醉在梦里了。”

“是吗?我触动了你的灵感!”

“嗯,一个是美国的纽约梦,一个是大洋那边的中国梦。”

“你沉醉在梦里,你知道我的心么?”史莹琪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夏坤摇头笑。

史莹琪拿起夏坤的手来,捂到自己胸口:“你扪扪就知道了。”

夏坤的手触到她那柔软,有如触电般的感觉,他任她用手捂着,感觉着她那心快蹦出胸膛了。

她放下他的手,有几个游人走了过来。她笑说:“夏坤,到美国来了,有何感想。”

夏坤笑道:“刚接到要我在美国的国际学术会议上大会发言的信时,我的心真要跳出来。而当我踏上美国领土,站到那讲坛上报告,来到这曼哈顿岛上时,就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。我说的是实情,人呐,梦想着的事情总是令人心发悸发跳,令人发狂,而一旦进入现实就冷静多了……”

“夏坤,我们下去吧。”史莹琪盯了夏坤,说。

夏坤发现,她的两眼湿了:“嗯,我们下去。”

高速电梯,下到底不过数十秒钟。

“好了,我们落到地上了。”夏坤说,发现史莹琪落泪了。

中巴车又开动时,史莹琪抹着泪水,对夏坤说了许多。夏坤默默地听着。

“……我在这纽约所走过的路比当年进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还艰难,比登西藏高原的雪山还苦累。那会儿,我喜泪苦泪娇泪怒泪可以一股脑儿往外淌,而在这异邦,却只能乐泪哀泪气泪怨泪往自己肚里咽。我一到美国,就发现甘家煌已另有新欢。我同他争吵,也规劝,可他凭借他三伯父提供的资金和渠道,做生意已发了大财,财大气粗,不仅另有新欢,而且肆无忌惮玩女人。我不能容忍,同他离了。我也决不要他的任何施舍。我打算过回国,又感无颜。为了生存,我当过白人家的褓姆,做过墨西哥人的店员,伴着黑人的鼓点儿在街头舞蹈,在华人开的酒吧里当过陪坐女郎。我遭过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人的冷眼,受过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男人的非礼,尝过语言不通的种种苦头和不能见到儿子的万般悲哀。不过,我也始终保持着做人的尊严,一个中国女人的尊严……算了,不说这些了,不说了……”

“好吧,不说了,莹琪,”夏坤宽慰她,“你也珍惜你那金子般的泪水吧。”

“我是忍不住,想对你淌。”

“那你就对我淌吧,痛痛快快淌出来。这一切的罪孽都是我为你造成的。”

“夏坤,你可别这样说。”史莹琪擦干泪水,“看,好不容易见面,我竟这样。”闪眼笑。

夏坤也看她笑:“我们来谈点儿痛快的事情,我告诉你,邱启发和赵佳秋两口子可发了,要给儿子买奥拓小轿车了。”

“真的!你别说,国内这几年也变化好大,来美国的朋友常对我说起,我也在报上或电视上看到过。”

“嗯,是的。你有多久没有回国了?”

“有四五年了吧。自从我做生意有了点钱,攻读了硕士学位,又转读博士学位就没有时间回去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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