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赘婿宁毅苏檀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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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〇七九章 蜉蝣哪堪比天地 万象去罢见众生(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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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说无事,却也未必。”

“……大师此言何意?”

孟著桃的神色,微微错愕。

对面那位昙济和尚竖着单掌,微微叹息。

“阿弥陀佛,老衲出家之前,与凌生威施主便是旧识,当年凌施主与我彻夜论武,将手中鞭法精义不吝赐告,方令老衲补足胸中所学,最终能杀了敌人,报家中大仇……孟施主,你与凌施主道路不同,但即便如此,你坦坦荡荡,老衲也不能说你做的事情就错了,因此对大道,老衲无话可说……”

“可除此之外,之于私怨这样的小事,老衲却囿于因果,有不得不为之事……”

……

老和尚的目光,略带疲惫地望向了那边的孟著桃。

……

孟著桃目光复杂,微微地张了张嘴,如此持续片刻,但终于还是叹息出声。

……

“……罢了。”

******

夜色迷蒙,火光照耀的金楼庭院之中,一众绿林人朝着后方靠去,给预备生死相搏的两人,腾出更大的地方来。

陈爵方、金勇笙、谭正、李彦锋等人此时也从楼上下来了。

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打斗便是孟著桃欺负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朋友,谁知那位老和尚的出现,改变了这一切。

这位出身五台山的昙济和尚在绿林间并非寂寂无名之辈,他的武艺高强,而最重要的是在中原沦陷的十余年里,他活跃于黄河两岸敌占区,做下了不少的侠义之事。

武艺加上名气,令他成为了在场一众豪杰都不得不尊重的人物,即便是谭正、金勇笙等人,此时在对方面前也只能平辈论交,至于李彦锋,在这里便只能与孟著桃一般自称晚辈。

这一次凌家的三男一女抱着牌位出来,表面上看乃是寻仇和求个公道,但身处八执之一的位子,孟著桃担心的则是更多有心人的操纵。他以一番话术将俞斌等人推到比武决斗的选择上,本是想要给几名师弟师妹施压,以逼出可能的背后推手,谁知道随着昙济和尚的出现,他的这番话术,倒将自己给困住了。

是他自己承认对方寻私仇的合理性的。

此时的场地当中,谭正等人使用话术稍作劝说,或是说两位都是有用之身,要保留力量为抗金携手,或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,那凌生威老英雄毕竟也不算是孟著桃打死的……然而昙济作为和尚明心见性,平日里又是打惯了机锋的,如何会被这等简单话术说动,众人劝说间,也只是无奈地摇头笑笑。

他与凌生威的交情太过特殊,凌生威死后,他也不得不为私仇就此出手了。这并非大义,却只能说是势在必行。

孟著桃于场地之中站定,拄着手中的铁尺,闭目养神。

他的身材高大健壮,一生之中三度投师,先练棍法、枪法,后又练了钢鞭的鞭法,此刻他手中的这根铁尺比一般的钢鞭锏要长,看起来与铁棍无异,但在他的体型上,却可以单手双手轮换使用,已经算是开宗立派的偏门兵器。这铁尺无锋,但挥砸之间破坏力与钢鞭无异,回收时又能如棍法般抵挡进攻,这些年里,也不知砸碎过多少人的骨头。

昙济和尚转身与凌家的几人叮嘱一番,随后朝孟著桃这边过来,他握着手中沉重的月牙铲,道:“老衲练的是疯魔杖,孟施主是知道的,一旦打得起兴,便控制不住自己。今日之事只为私怨,却是不得不为,实在惭愧。”

孟著桃睁开眼睛:“大师若是死了,我该将你葬在哪里?”

“且烧做灰尘,随手撒了吧。”

“……罢了。”

孟著桃叹了口气。

昙济陡然间执起月牙铲,在大喝之中,呼啸而来!

……

夜幕之中的这一刻,金楼外头的街道上,严云芝穿着一身蓑衣,正看着聚集的人群朝前涌动。

“要打起来了,要打起来了……”有人激动地说道。

“原本不就在打么?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

“这次可不同,乃是昙济大师与‘怨憎会’的孟著桃做生死斗,要不死不休了——”

街边的好事者都属于想要混进聚会却因为武艺低微资格不够的那些,此时的话语之中充满激动。

严云芝蹙眉往前,她对于‘怨憎会’的孟著桃并无太多概念,只知道里头接风洗尘,为的是迎接他。但对昙济大师在中原所行的义举,这些年来却听父亲严泰威说过多次。

正疑惑间,只听得那院子里头便是一声暴喝响起,呐喊之声震荡四周,随后便是“嘭——”的一声巨响,也不知是两根铁器以何等大力的互击,才能发出这样的响声来。街边的人群里,当即又是一片惊呼……

******

同样的时刻,城市另一端,五湖客栈附近的街道,一队人马在夜色中靠近了这里。

“……说的就是前头。”

带路之人回头报告。

这支队伍的领头者,便是背负长短双刀,卫昫文麾下负责抓人的小头领卢显,卢显身边的副手年纪稍大,乃是带着卢显出道,众人居住村庄里江湖最老的李端午。

接了卫昫文的任务后,卢显每日夜间装模作样的巡查,白日里则放出人手四处打探寻找,如此过得几日,便找到了疑似那龙傲天与孙悟空居住的地点。

从城市外头进来的人,想要照规矩寻个像样的住所,可供选择的地方毕竟不多。李端午乃是老捕头出身,带出来的弟子卢显也是经验老到,嗅到两名少年身上露宿的臭味不多,便就此缩小了排查的范围。

“挂的是公平党下头农贤的旗子。”李端午仔细看了看,说道。

“农贤赵敬慈是个不管事的,挂他旗子的倒是少见。”卢显笑了笑,随后望向客栈附近的环境,做出安排,“客栈旁边的那个桥洞下头有烟,柱子去看看是什么人,是不是盯梢的。传文待会与端午叔进去,就装作要住店,打探一下情况。两个少年人,其中小的那个是和尚,若无意外,这消息不难打听,必要的话给些钱也行,传文多学着些。”

他如此说完,名叫柱子的年轻人朝着客栈附近的桥洞过去,到得近处,才见到桥洞下是一道人影正艰难地用湿柴生火——他原本的火堆可能是灭了,此刻只留下小小的余烬,这跪在地上衣衫褴褛的身影将几根稍微干些了小柴枝搭在上头,小心翼翼地吹风,火堆里散出的烟尘令他不停的咳嗽。

另外还有一道虚弱的身影,躺在桥洞里的上风处,病恹恹的睡着。

名叫柱子的年轻人走到近处,或许是搅乱了洞口的风,令得里头的小火苗一阵抖动,便要灭掉。那正在吹火的乞丐回过头来,柱子走出去抽出了长刀,抵住了对方的喉咙:“不要说话。”

小小的火光抖动间,那乞丐也在恐惧地发抖。

柱子仔细看过了这在长刀前颤抖的乞丐,随后前行一步,去到另一边,看那躺在地上的另一道身影。这边却是一个女人,瘦得快皮包骨头了,病得够呛。眼见着他过来查看这女子,吹火的乞丐跪趴着想要过来,目光中满是祈求,柱子长刀一转,便又指向他,随后拉起那女人破烂的衣服看了看。

江宁城内如今的情况复杂,有的地方只是常人聚居,也有些地方外表看来寻常,实际上却是凶人聚集,必须谨慎。卢显等人目前对这边并不熟悉,那柱子观察一阵,方才确认这两人就是普通的乞丐。女的病了,昏昏沉沉的眼看快死,男的瘸了一条腿,发起声音来结结巴巴含糊不清,见他拿着刀,便一直流泪一直求饶。

柱子看得心烦,恨不得直接两刀结果了对方。

过得一阵,河道上方有人打来收拾,唤他上去。

他小跑着跟随过去,却见卢显等人也在黑暗的街道之中奔跑,名叫传文的年轻人肩上扛了一个人,也不知是什么来历。众人行至附近一处破屋,将那昏迷了的身影扔在地上,随后点起火光,一番说话,才知道那五湖客栈当中发生了什么。

“娘的……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客栈,里头的人也不多,谁知道这小二竟颇为警觉,我们问他两个少年人的下落,他说不知道,但看他的样子就有些问题……端午叔拉着我出去,然后就折返回来,看见这小二往里头去,便是要报讯。我们赶快在走廊上截住他,一拳打晕了,找了个带窗户的房间跳出来……”

那名叫传文的年轻人口中絮絮叨叨,吐了口口水:“娘的,那里一准有事……”

有人点起了灯火,李端午俯下身去,搜索那店小二的周身上下,此时那店小二也恍恍惚惚地醒来,眼看着便要挣扎,周围几名年轻人冲上去按住对方,有人堵住这小二的嘴。李端午翻找片刻,从对方脚上的绑带里抽出个小布袋来,他开打布袋,皱了皱眉。

“瞎猫碰上死耗子,还真的捞着尖货了……”

李端午喃喃说着,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卢显,只见那布袋中掏出来的,却是两本手抄版的小册子。

卢显蹙起眉头,望向地面上的店小二:“读书会的?”随后抽了把刀在手上,蹲下身来,摆手道,“让他说话。”

堵住对方嘴的那名跟班伸手将小二口中的布团拿掉了。

卢显与对方对视了片刻,那小二口中喘息着,目光惊疑不定。卢显叹了口气:“这次过来,本不是为了找你们……看了几本书而已,何必反应那么大,将那龙傲天、孙悟空两人的消息告诉我们,放你回去便是。何苦呢?”

小二喘了一阵:“你……你既然知道读书会的事,这事情……便不会小,你……你们,是哪边的人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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