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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嘉明齐乐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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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七 · 未来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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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,我的腿马上就给撞断了。”

“齐乐天,你不能这么想,不是你的问题。”

“我那时候就想啊张老师,即使让别人演也没关系,只要你能再次坐到监视器后,能再次拍电影,不是我也没关系。可是你跟我说你选择了我,你亲口跟我说不是我就不行。张老师,我当时觉得,今后不管再遇到什么,我都不会怕。”

“齐乐天,等我。”张嘉明重新打开电脑。

“张老师,和你拍了《孤旅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。”

“我也一样。”张嘉明盯着屏幕,按下确认键。

“张老师,我的初恋是你。”

张嘉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
“张老师,我本来想在脚踝上纹一个‘明’。张老师,天空中有颗星星叫张嘉明,有颗叫齐乐天,从我们这里看它们很近,可是它们一辈子也碰不到。张老师,我爱你。”齐乐天一遍遍说着这三个字,像是满溢的容器终于撑不住波涛,激烈的情感一涌而出,“张老师,我想独占你,我想独占你的爱,我想你成为我一个人的。是不是我想要太多……”

“不是。齐乐天,从今往后,我愿意成为你一个人的。”

张嘉明见齐乐天像是说累了,合上了眼,手机慢慢下坠。他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,在此刻凝滞。他希望一切甜言蜜语可以停留,也恨不得它跳过去,只要一日就好。

“齐乐天,我爱你。”

齐乐天一言未答。他睡着了,嘴笑着,似是正在做一个无比甜美的梦。

第二天凌晨,齐乐天照例被闹钟吵醒。他拿来手机一看,时间已是他记忆中的第二日凌晨。齐乐天忙乱地蹦下床,脑袋和身体都不太听使唤,胀痛难耐。

果然这间黑暗闷热的房间,才是他的现实。

而张嘉明的脸,张嘉明的话,大概是思念过度的产物。

昨夜,他又梦到了张嘉明。梦中他讲了许多醉话傻话,把砸锅卖铁给张嘉明拍片的事情也抖了出来。张嘉明一字不落耐心听下来,对他说“等我”,说“我爱你”。那些话太动听,听得齐乐天耳根发烫,体温更高。

这样美好的梦境,似乎从未在齐乐天生命中出现过。

齐乐天觉得,有这样的美梦铺垫,今日一定是美好的一天。他打算再确认一番,昨日发生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,便顺手打开通话记录。结果齐乐天看到最上面一条,吓得手里牙刷和手机一起掉进盥洗池。

屏幕上赫然显示“张嘉明”三个大字,后面跟着将近两个钟头的通话时间。

齐乐天吓得赶忙拨通张嘉明的电话。对方接起倒是快,不晓得为何,张嘉明那句“喂”听来格外意味深长。

不知是不是高热未愈,齐乐天觉得自己全身发颤,如果非得说,大概真的和刚会走路的小兔子差不多。他压着嗓子喊了句“张老师”,然后问对方:“我昨晚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?”

“不是。”

齐乐天长吁一口气。

“我给你打电话了。”

齐乐天“啊”了一声,他没想到张嘉明主动联系他,还陪他聊了那么久。他想,难道梦中一切都是真的?不会,若是真的,张嘉明起码会有点反应有点表示,毕竟对方是有话直说、不会掩藏的人。齐乐天生怕自己讲了不恰当的话,便问对方:“那我,我说什么,就是说什么奇怪的话吗?”

“你给我开了场个唱。”

齐乐天挤出一声怪异的音调。他知自己唱歌不太好听,少年时期有人想给他做唱片,他试着唱了一次,对方就打消了念头。

“如果以后要拍歌舞片,记得找个老师好好学学唱歌。”

“张老师,你别笑我了!”

“没笑你,生病了多注意休息,养好身体再拼论文。”

齐乐天连忙答好。他听张嘉明周围一片嘈杂,想必对方在外面,便催促张嘉明,如果不方便就挂了电话。

张嘉明说:“我们等会儿见。”张嘉明声音格外低沉,仿佛在身后抱着他,贴着他耳朵讲。

“好、好啊,”齐乐天被一句话说得手足无措,“那等下我不忙了给你打电话。”

齐乐天穿戴整齐,照例坐早班车来到达西先生家旁边的公园。公园每天早晨五点开门,他赶着开门时间进去,去到老位置。公园里有个演讲角,是公园的地标之一,大约每天早晨五点半时,达西先生从他面前跑过,一天五次,几乎风雨无阻。

今天天仍旧是阴的,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绝,眼见有变大的趋势。

齐乐天病还未痊愈,全身发酸,如果再像前几天淋得湿透,只会雪上加霜。他穿上雨衣,在心里默背了一遍十几页的剧本,摆好姿势,说出第一句台词——

我在等你。

全剧只有十几分钟,由一个角色“我”贯穿始终。“我”坐在原地,拦住来来往往的行人,问他们你是不是汤姆,你是否见过汤姆。那个汤姆,就是“我”所寻找的“你”。每个人都对“我”热情洋溢,但是“我”去了他们所说的地方,回到原地都是伤痕累累、一无所获。“我”不敢再问任何人,可是“我”也不愿放弃。“我”等到太阳落山,汤姆还没有来,“我”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。

在“我”打算离开时,有个人跑到“我”身边,对“我”说“你好”。

整部剧到这里结束。没人知道跑来的人是谁,会不会继续伤害“我”。也不会有人知道,这个人是不是“我”所寻找的汤姆。

结尾留白,之后的故事任君遐想,“我”之后的命运,有无限可能。

齐乐天想赌一把,他想知道是否有朝一日,达西先生会停在他身边,问他来到“我”身边的人,是不是汤姆。

齐乐天一口气演了两遍,才停下来喝口水。他从衣兜里掏出感冒药塞进肚,抹了把脸上的水,四下望望,达西先生仍然没有出现。

雨越下越大,演第三遍,只要齐乐天张开嘴,雨水就会倒灌进他的身体。他和水幕融为一体,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,更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表演。他的眼睛被雨水刺得发疼,没办法再准确表达情感。

可他的戏还没演完,他不想半途而废。

他想,雨这样大,会不会是上天也为“我”而难过,热泪盈眶。

这部戏,系张嘉明不满十六岁时所作,写在张嘉明的笔记本上,现在那本子在齐乐天手里。前阵子齐乐天受到张嘉明启发,想让达西先生看到自己的戏。他读了许多达西先生的采访,发现对方有个习惯,每天早晨在家附近的公园晨跑。齐乐天想,那大概是最容易引起对方注意的时段。

然后他立刻想起写在张嘉明笔记本上的这部戏。这时他英文已经足够好,不会像第一次对张嘉明读时那样磕磕绊绊。

这部戏没有名字,没有像样的开头,更没有标准意义上的结尾。

当时齐乐天只觉得有趣,个中含义无法领悟透彻。

现在不一样了,他不再是那时的齐乐天。齐乐天记得张嘉明说过,那时他换了新环境,到了异国他乡,交三两伙伴,过得还算开心。他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,也希望过一切都能好起来。

后来很长一段的现实告诉张嘉明,那只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梦。

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,齐乐天想告诉未满十六岁的张嘉明,未来很艰难,布满荆棘,风雨险阻。他受到了许多伤害,许多误解。不过没关系,自己愿相陪左右,遮风挡雨,愿一同走过险峰峻岭,一同踏过未知的路。

齐乐天第三遍也演完了,雨势仍没有减小的趋势。他心想大约今日无望等到达西先生,便计划着打道回府。他伸手摸包,感觉有东西向怀里搡。他抓住,眼眯了个缝,发觉那就是自己的包。他接过,突然发现不对。

他面前多了一双脚。

“你好。”齐乐天听见有谁对他说。

齐乐天猛地抬头,对面人穿一件长雨衣,戴礼帽,头顶一把伞,另一只手中的伞,斜在齐乐天头顶。见齐乐天没反应,对方抖了抖手,齐乐天连忙接过伞,说了好几句“谢谢”。

收紧拳,伞把齐乐天硌得掌心生疼。他这才发觉,眼前的人不是幻觉。

达西·博伊顿先生。他等了这样久,演了这样久,终于被对方注意到。齐乐天知道自己的形象无比狼狈,可他已无法抑制心情,上前一步。

齐乐天刚打算自我介绍,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口:“如果可以的话,请你告诉我,为什么你今天的表演与之前不同。”

与之前不同。齐乐天心里骤然收紧,七上八下。原来自己的表演,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。这一个月来的努力,大约没有一天白费。

“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,”齐乐天答,“我梦到了我爱的人。我跟他说了很多话,非常激动,所以我今天的表演比平时更加外放。”

经过学习,齐乐天已经做得到拿捏自如,用不同方法演同一段戏。可内心的喜悦无法掩盖,他对张嘉明的爱时刻都能溢出胸腔。

齐乐天一直把戏里的“我”当做张嘉明,所以演绎起来,怎么可能不受影响。没待对方问,他全部解释清楚。齐乐天说自己所爱的人是这部戏的编剧,说他是达西先生的忠实影迷。两年前《杀死达西》在加拿大公演时,他特地带自己周末连看两场。

“所以,你为他而申请我的工作室?”

“不,我为我自己。”

齐乐天亲眼见过对方的表演,他至今为止仍旧不能忘怀当时的感动。他体会到达西先生的执着和狂热。那就是齐乐天所向往追求的。他打心底感谢张嘉明,感谢他为自己推开一扇新的大门。他知道张嘉明懂他,他相信张嘉明的挚爱,一定也会被自己所爱。

他越说越激动,全然忘了达西先生可能在面试,检验他是否合格。终于,达西先生抬手,制止了他。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递给齐乐天,说这是申请的推荐信,让他交给学校,秋季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来报道。

齐乐天懵着,对方重复一句:“祝贺你,你被录取了。”

达西先生的工作室不在学校的名单上,所以课程注册的流程也格外复杂。他在系楼里跑上跑下,领表,填表,要找人给他签字,最后还要在网上注册。他跑了挺久,终于踩着系办公室关门的时间交掉了申请表和达西先生的推荐信。

他没想注册课程这样花时间,一天时间都要浪费过去,连打电话向张嘉明报喜的时间都没有。现在打过去,对方关机,几次结果都一样。

清晨的大雨早已停歇,齐乐天见现在光照好,打算先拍完高级摄影课的作业,以防伦敦这突变的天气几时又跟他闹脾气。

他举着相机胡乱转,取景框中都是他熟知的一成不变的景色。放在期末作业中,未免太敷衍。楼还是那些幢楼,树还是那几棵树,路也仍旧是那条路,路边长椅的颜色也没变过,长椅上也还是坐着人。

齐乐天仔细瞧了瞧长椅上坐着的人,差点没握住相机。

起初齐乐天以为自己看错,病还没好,头昏眼花。他连忙拉近焦距,发觉长椅坐客身穿白衬衫牛仔裤,衣袖挽到手肘,最上面两个纽扣没系,一手拿烟,另一手拿本书。他偶尔放下书,喝口手边的咖啡。

每一个动作、每一个细节,齐乐天都太熟悉,出现在他理想中,出现在他梦中。他不敢放下相机,生怕眼离开取景框,框中人就不见了。

那个人仿佛感知到远方的视线,放下书,抬头起身,然后在取景框里失焦,变成了模糊一团。齐乐天只能看到那团影子越来越近,跑出焦距,来到他眼前。那团影子冲他吐舌头,做鬼脸,特别滑稽,像是特地在逗他开心。

齐乐天的手被另一双手覆盖住,温暖干燥,真实得不容他辩驳。他这才反应过来,眼移开取景框,直视面前的人。

那个人说:“齐乐天,我来了。”

齐乐天想叫他“张老师”,想说“你来了”,想问他为什么会来,想问他怎么突然这时来。他有很多话想说,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喘息。齐乐天已经讲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,声音像要哭出来。

张嘉明攥着齐乐天的手,一把拽进入自己怀中。

齐乐天愣了片刻,生怕周围有人看到,想推开,张嘉明反而歪头啄了下他的嘴角,对他说:“再让我抱会儿。别担心,周围没人。”

“万一……”

“万一有人过来,我就把你藏起来,让别人看不到你。”

“怎么藏?”

“藏到我怀里。”说着,张嘉明紧了紧手臂,好让齐乐天贴自己更近。

“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飞来。”

“那你以为我说等会儿见是什么意思?”张嘉明松开齐乐天,稍微站远点,终于看得清那张日思夜想的脸。

齐乐天深吸一口气,鼻腔中全是烟草和麝香的味道。他勾住张嘉明的手,说:“我、我以为……你说,打电话……”

张嘉明打断他:“我非常想见你。我很想你。”

齐乐天猜,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。下过雨的天又潮又闷,太阳一出来,晒得他浑身燥热。兴许张嘉明注意到他面色不对,微微弯腰,额头抵上去,轻碰他的额头。

“你还有点烧。走,回去休息。”

“可是我还要写论文,这周五下午四点半是死线。”天大地大,对期末阶段的学生来讲,没什么比论文更大。即使是深爱的人飞了十几小时来见他,也得暂时靠边站。今天已是周一,齐乐天除提纲外其余基本没动笔。

“什么论文?”

“东亚电影研究。”

“论文主题?”

“这个学期的要求是选择一位导演,运用之前电影研究课学到的知识点,以及课堂上分析讨论的角度和方法,就这位导演的一个方面进行分析研究。不算封面、提要和参考文献,总共二十页。”

“你有思路了?”

齐乐天表示大致方向和整体思路有了:“可有些地方还要查资料,也有需要阅读的部分。我算过,时间挺紧。”

对着面露难色的齐乐天,张嘉明当然不肯再多要求什么:“行,那你忙,我先不打扰你。等你写完论文我们再……”

齐乐天听闻,连忙扣住张嘉明的手。他说:“张老师,别走!我需要你。你愿意帮我个忙吗?”

“当然。随时愿意。”

齐乐天搓了搓手,低着头,仿佛在讲一件奇怪又一本正经的事:“我的论文的研究对象,是你。”

学期一开始,教授提出这个课题,齐乐天就没考虑过别人。张嘉明是他研究最透彻的导演,也是他最想研究的导演。他为这篇论文花的工夫也不少,细细分列了许多可以写的东西,给助教看提纲的时候,甚至拿去了十页左右的初稿。

没想到助教看过,直接给他打回来,说这样写绝对拿不了高分。

助教说齐乐天许多叙述角度太想当然,太私人化。这不像专业的学术论文,反倒像一封写满感想的信,一封情书。助教建议他,这篇论文的切入点很多,除了课堂上提出的几种本位论,还可以研究导演与演员的关系,导演对演员选择癖好导致导演风格的不同。

齐乐天回去想了半天,他记得张嘉明说过,电影是用一连串画面表现故事,所以他想试试影像本位的分析法。为他的构思提出意见和建议,没有谁能比张嘉明更合适了。

齐乐天在学校图书馆预定了一个私人自习室,隐私性很好,可以说话可以讨论,不必担心影响别人。

打开笔电,他们二人一起坐在屏幕前。齐乐天已经在文档里分好章节,为张嘉明一点点掰碎了讲,讲自己的思路和切入角度。张嘉明认真看着他,听他讲构思,从头到尾几乎没打断齐乐天。

从齐乐天提出要求起,张嘉明便知自己没太多可说。很久之前,在那破旧的小屋里,他借着昏暗的灯光读过齐乐天的笔记,他就知道,或许齐乐天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。

直到现在,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,张嘉明始终这样认为。

学校一楼有很大片的讨论区,可以说话,齐乐天就把写论文的大本营搬到这里。本来他不再需要张嘉明的帮助,他希望张嘉明可以好好休息,希望对方趁机多转转,可张嘉明却坚持陪他。他需要参考哪段文献,张嘉明就帮他记下相应位置,为他读出来,或者帮他从网页中拷贝好发给他。张嘉明为他买饭买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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